那天喝酒的時候，有人問：「大家的初戀是誰？」

想不到，在大家還沒回答前，
就先開始爭論起「初戀」的定義：
初戀是指第一次喜歡的人？

最愛的人？還是無法忘記的人？

每個人照順序打開心裡的抽屜。

有位朋友好像被初戀的記憶侵蝕了，
竟然連三天前的失戀都想不起來。

輪到我回答的時候，我說：
「我……我老公好像就是我的初戀，
他一直都在我心中。
不管我們的關係好或不好，
假使我的生命來到最後一刻，
我也一定會先打電話給他。」

餐廳灰暗的照明，1990年的流行歌曲，
堆積的酒瓶，在說說笑笑間，
我突然有點想哭。
「現在就打電話給他吧！」
朋友這樣建議我。

我回答：「不行，這樣會破壞現在的情緒。」

大家反問我為什麼呢？

或許恨離愛最近。

太過傷心的愛情並非真愛，
好像有首歌是這樣唱的。

2013年6月的夏天，某一天下著傾盆大雨。

晚上8點，在地下一樓的昏暗居酒屋中，
女生對第一次見面的男生問：
「你的夢想是什麼？」

男生有點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才平靜地回答：
「現在我做的事情就是最棒的事。」

女生原本認為所謂的「夢想」可能會是年薪百萬，
或是想要自己創業等浮誇的說詞，
相對的這位「樸實」的男生夢想顯得有點乏味。

女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只好說：
「原來如此，好帥氣喔！」

三天後，男生推薦女生看《壁花男孩》
（ThePerks Of Being A Wallflower）
女生趕緊找來看，看完後雖然沒有特別感動，
但她興奮地跟男生說自己很喜歡這部電影，
對隧道內的情節印象深刻。

兩人第二次見面的時候，
男生主動牽了女生的手。

兩人呼吸著夏日夜晚的空氣，
坐在河堤旁的階梯上，
女生望著流動的溪水，對男生說：
「我們，一直一直在一起，不要背叛對方。」

被自己欠缺但對方卻擁有的部分吸引了的話，
就是愛情嗎？
「活在當下」的男生和「這個那個都想做」的女生快速地陷入愛河。

於是，在那年的冬天他們結婚了。

兩人非常契合。

他們知道吃路邊攤的浪漫，
看《愛你、戀你、想你》（LoveAffair）時也會一起流淚，
都喜歡金光石的歌。

從室內裝潢、時尚、口味、興趣、感性、幽默等不論何時都一樣，
女生認為這男孩是「跟自己頻率完全一致的人」。

但一致的頻率在成為平行線的過程，
就像巨大的電池浸泡在水中不動聲色。

男生對「這個那個都想做」的女生強調「活在當下」。

於是，他們在這裡開始慢慢做可以做的事情。

學習、閱讀、寫作，還有社區團體。

四年的時間過去了，更多的時間不是活在夢想，
而是活在現實中。

男生表示全力支持女生想做的事情，
但是女生還是很空虛。

女生嚮往擁有成就感，
她想要「這個也做，那個也想做」。

想述說「未來」，但是沒有可以說的地方。
女生覺得她想看彩虹，但男生好像一直叫她看地面。

比起夢想這個話題，男生更希望談家人，
談穩定的生活。

女生快樂人生的原動力越來越少，
當她想說新的挑戰、新的人、新的未來時，
男生臉色就會不對勁。

偶而因為這個問題產生爭執時，男生就會大喊：
「妳的未來還有家人嗎？」

女生再也不想跟男生談了。

跟男生喝酒時，原本有說有笑的女生逐漸變成了聽眾，
為了避開老是跟男生吵架的話題，
慢慢地沒有了聲音。

對於原本讓她感到健康、有魅力，帶來靈感的男生，
開始冠上「老人」或其他負面的觀點。

到後來，女生一個人的時候反而覺得更舒適。

寫寫文字、看漫畫，
或是毫無想法地邊看綜藝節目邊一個人喝酒。
幾天前，我跟朋友在某家豬腳店聚餐。

「結婚不就是那樣。
不是跟最愛的人結婚，
而是跟要結婚時正好遇到的人結婚。」

我邊吃豬腳，邊跟剛結束兩年戀愛的J這樣說。
J反問我：
「那，結過婚的妳現在是怎麼想？」

那時候，K很親切地幫忙修正了那句話：
「什麼結過婚？現在還是婚姻狀態中。」

提出問題的J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用手假裝打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我哈哈笑著，把這個問題的答覆推給了N。

「啊，你不也是嗎？
因為到了得結婚的年紀，
才跟現在的女朋友求婚的吧？」

無辜接到球的N睜大眼睛回答：
「不是喔！我們是因為愛。」

朋友們都覺得這個答案沒有意義，
通通舉起酒杯。
「他現在才求婚一個月啦！」

我是因為愛才結婚的。
但如果你問我那份愛去哪裡了，
可能要說很久。

六個朋友中只有我一個人已婚，其他人都未婚。

我不想因為自己不嚴謹的結婚和愛的觀念來浪費他們的時間。

結婚之後，那個人的優點就變成了缺點。
因為我說「不要背叛我」而愛上我的男生，
居然對我提出訴訟。

還有明明愛著對方，卻不想一起住這種奇怪的現況，
我又要如何說得清楚。

我真的不知道了，愛是什麼？婚姻又是什麼？

休婚前的某個夏天，伯父曾對我這樣說過：
「我跟妳伯母一起生活了45年。
去年，有段時間兩人都過得很痛苦，還差點要離婚。
但回頭想想，生活就是如此吧！
一起生活了45年，愛的種子已經萌芽了，
但在第44年時無法忍耐就分手的話，
就無法知道會結出什麼果實。
原本以為綠色蘋果是真的蘋果才吃下去的，
但吃了之後卻要丟掉。
但蘋果除了綠色蘋果以外，還有很多顏色。
關於蘋果是什麼，
科學家、哲學家、文學家、藝術家可以用一本書的份量來說明，
但還是比不上無知的人直接品嘗。
只有真正吃過蘋果的人才有辦法說。
即使說不清楚，至少知道什麼是蘋果。
領悟也是如此，不管他人說了多好的話，
領悟這件事情，只能自己親身經歷才能得到。」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結婚和先生就是綠色蘋果。

原來以為這顆蘋果的味道就是這樣，
差點要丟掉，但後來放在倉庫4年，
如果將來偷偷地再次把那顆蘋果從倉庫拿出來，
蘋果必須再次被照顧的時候來臨的話，
那時候我還可以忍耐嗎？

蘋果也可以是紅色的，生命是流動的。

今天，我對於結婚有了新的感言：
「不是跟最愛的人結婚，
而是跟可以愛得最久的人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