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
應該是來感受這個世界的美好的，
雖然也會有風霜雨雪，
但那也只是和晴天麗日相對的風景，
走過來也是有別一種風味。
他/她不是你我的私有物，
雖然是造物者神奇的存在，
但絕非可居的奇貨，
養他是為了未來某一天的升值大用。

發這個消息的妹子，
是我的一個同事，
為人簡快爽利，
眼裡揉不得半粒沙子。
她聽到這樣一本正經的混帳話，
懟起來就像小李飛刀的小刀，
快穩準狠，
一點也不客氣虛套。

一開始看到那個生女兒的理由，
我還和她的感受一樣，
覺得她罵得痛快極了，
但靜下來，竟深感悲涼。
有關這一點紀伯倫早就有過闡述：
你們的孩子都不是你們的孩子，
那是生命為自己所渴望的兒女。
他們是借你們而來，
卻不是從你們而來，
他們雖與你們同在，
卻不屬於你們。
但實際上我們為什麼要孩子，
我們為什麼要生個女兒，
似乎動機就從來沒有那麼單純過。

國人的觀念裡，
教養子女本來就是一項投資，
所有的投資都是為的獲利，
最早的重男輕女，
就是因為教養男孩子獲利最大，
除了養兒防老，
男孩子還承擔著
傳宗接代光耀門庭的重任，
可以完成家族的期許。
而女孩子則不然，
教養再好也要嫁到別家，
只是賠錢的貨色。

時代在進步，
人的觀念也在逐漸更新，
但現在人們的新，
卻不是詩人紀伯倫的新，
而是一種刷三觀的新。
養兒子已經是現代父母一輩子的事業。
他們直接就把兒子養成了中年巨嬰，
除了養兒子，兒子的一家也要養。
而養女兒，才是為的養自己的老，
除了養自己的老，
女兒還要替自己分擔養兒子的重任。
如此說來女兒才是奇貨可居，
只是這樣的奇貨
做父母的卻沒有半點珍視。

以我身邊的人舉例，
我曾經的同學，
家裡有一個小幾歲的弟弟，
她的母親在丈夫過世之後，
就把城裡的兩處房子，
還有自己的存摺工資卡
都留給了她的弟弟，
然後自己一個人就常住女兒家。
有一次生病了，
我們幾個同學一起去看望，
她把我的這位同學還有我們同學的愛人著實得誇了一頓，
說自己之所以老了跟著女兒，
就是因為女兒伺候她比兒子要周到細緻多了，
論疼父母兒子根本指望不上，
還是要靠女兒。

是指望不上兒子嗎？
其實是根本就沒打兒子的牌，
也伺候自己的問題上，
我想。
但這樣的話當然不能說。
因為特別熟，
我就忍不住逗她，
女兒這麼好，
阿姨你怎麼不把你的兩處房子，
給她一處呢？

那可不成！
古來的規矩，
繼承家產的都是兒子，
哪裡有給女兒的呢？
這位老人想也沒想就說。

我想說養兒防老還是古來的規矩呢！
怎麼這個老規矩你老人家忘了？
但話到嘴邊就又打住，
何必惹老太太不開心呢？
我老同學都沒有說什麼，
我何必多此一舉呢？
她樂得女兒伺候她，
她女兒樂得伺候她。
願打願挨，人家母女開心就好。

但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是誰也想不到的，
老年人不比年輕人，
在家輸了幾天液還是不行，
後來竟住了院，
等老太太住了院，
我們這位同學的弟弟只出來冒了個泡，
老太太就趕著兒子回家了，
說兒子事多，工作不能耽擱，
就留著我們同學一直伺候，
因為女兒伺候得最好最貼心。
這樣一直到老太太出院那天，
這位弟弟才又出現，
來給老太太辦出院手續。
因為結了賬，
報銷退回來不少的錢，
這些天的醫藥費一直都是我們同學墊付的，
她一直以為雖然弟弟不出錢，
但自己出的錢報銷完了弟弟還是會給她的，
結果這個弟弟竟拿著報銷的錢走了。
老太太也不以為意，
說也沒有幾個錢，
你弟弟掙錢不容易，
就別往他要了，
你當姐姐的要有個當姐姐的作派。

這一回我的老同學再也笑不出來了，
私底下和我們說起，
弟弟的攀靠雖然已經是常態，
但這還不是她最傷心的，
她最傷心的是媽媽對這件事的態度。
自己一個人出錢一個人照顧她的事
先放在一邊，
媽媽她一個人給弟弟當牛做馬一輩子不算，
竟是要自己一家子也要給弟弟做馬牛呢！

我的錢也不只是我自己的，
是我們這個家的錢，
雖然這次我愛人什麼也不說，
但以後老太太年齡越來越大，
身體也越來越差，
這樣的事以後只會越來越多。
保不住哪天我愛人就會受不了
對我有意見，
要是真的那一天我們吵起來了，
怎麼辦？

她是又傷心又生氣又無可奈何，
雖然也知道和弟弟說開是最好的，
但那樣一來，
自己的媽媽肯定會生氣，
幹什麼自己花了錢受了累，
還要讓老人不開心呢？
下次再說吧！
她最後和我們說。
像我的這位老同學這樣的好女兒，
天下又有多少呢？

再接著說我的同事——
那個小妹妹懟的這個女子。
她想要生個女兒，
不是因為對女孩子的珍視寶貝，
喜歡花的顏色和芬芳，
而是想著女兒的用途才要生個女兒的，
這個還不存在的女兒，
還沒有降臨人間，
她的被犧牲被奉獻的命運就已經註定，
要和自己的哥哥一起來養父母的老，
卻不能像自己的哥哥一樣，
可以享有父母精神上的愛和物質上的財物。
我不禁要問，
如果她能夠選擇，
她是否還願意來到這個人間呢？

我們平時總對兒女有一種俯視，
覺得是自己把他或者她帶到這個世界的，
然後是自己含辛茹苦把他或者她帶大的，
他們就應該對我們感恩，
可是如果不是因為有人愛，
這個人間只是寂寞沙洲冷，
走這麼一趟又有什麼值得？
細細琢磨一下你就知道，
這個練車的女子這樣荒唐的話，
並不是憑空而來，
可能她在生活裡就是一個這樣有用的女兒，
她對未來女兒的期望，
可能就是父母對她的期望。
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
女孩子長大了耳濡目染大都會長成這個樣子。

看文章的你，
在家中如果是姐姐或者妹妹的角色，
怕是也這樣給自己定位的吧？
此問純屬多餘。